【特傳】【夏冰夏】《少年無家》38

38.

　　今天是待在落英城的最後一天了。

　　他們將接受城主的最終訓練，並且城主答應了在結束以後領他們去尋找夏碎的幻武兵器。

 

　　這天長空陰翳，寒風襲人，積沉的雲壓著城市，像下一瞬間就要坍方，湮沒整個世界。

　　而冰炎的世界，早已坍塌了兩次。

　　下起雪的時候他想著，總算有一件順心的事。如此冰寒，一直是他的夥伴，他沒想自己體內的火，投身風雪。

 

　　他先和夏碎練手，兩個人的身子都暖起來以後，城主雙手拄著劍站在那兒，遠遠望著他們，說了句：開始吧。

        「你們的目標是只使用兵器，合力擊倒我。」城主輕描淡寫地解釋，長劍出鞘。

　　二人對視，冰炎首先飛身而出，長槍一轉直取要害，夏碎跟上，鐵鞭舞花，纏上了城主的劍。

　　城主的幻武泛著不詳的黑色光芒，快得看不出是如何抖落了夏碎的鞭，而後格開了冰炎的槍尖。

　　冰炎一凜，向夏碎打了個手勢，兩人後退，城主見狀欣慰地一笑，提起劍主動進攻。

　　三人對陣了一上午，體力均消耗得差不多，城主畢竟兩拳難敵四手，微微敗退。冰炎乘勝追擊，一槍挑開長劍，夏碎以鞭束縛劍柄。

　　風雪隔開他們與城主，城主似乎隱約地笑了，而他們都看不見他眼底似喜似悲的複雜。

　　像被燙到一樣，城主突然丟開了兵器。

　　二人正疑惑不已，城主慢條斯理地開始脫手套，露出了底下黑得不尋常的肌膚。

　　冰炎神色劇變，夏碎嗅到了惡臭，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冰炎把守勢的槍一轉，警戒地指向城主，而城主只是緩慢地撿起了自己的兵器，淡淡笑著面對他倆。

　　「鬼族！你把城主怎麼了！」

　　「我就是城主。」

　　冰炎蹙起眉，不再猶豫，全力攻去，而夏碎站在原地，生生睜著紫眸，一剎失神，直到冰炎的攻擊被格擋開，一聲脆響，他才甩出長鞭助陣。

　　「你的目的是甚麼？」冰炎不信對方，「城主人呢？」

　　他們又攻防了許久，顧不得其他，搭檔二人都使出了渾身解數應戰，最終城主倒地，冰炎槍尖直指他的咽喉，夏碎用鞭制住了他的雙手。

　　「你到底把城主怎麼了？」冰炎喊道，嗓音裡有焦灼和憂懼。

　　那個剛強卻和藹，幾週來視他們如親的老者，究竟去了哪裡？鬼族的取代，是從何時開始的？

　　槍尖底上咽喉。「快說！」

　　「城主在哪——」

　　「冰炎！」夏碎淒聲叫喊，冰炎望向他，只見那兩汪瞳水晃蕩，隨後夏碎回了兵器，冰炎震驚地明白過來。

　　夏碎說：「不要傷害城主爺爺。」

　　冰炎啞口。想問夏碎何時知情。

　　夏碎蹲下身，小心地扶起了城主，城主還在為他那句「爺爺」怔忡，順著夏碎的攙扶起了身。

　　他拍拍身上的灰塵，沉穩地開口：

　　「孩子們，跟我來吧。」

 

　　城主領著他們到了庭院中央，那座他們被告知切勿接近的小泉前方。

　　「是我沒錯。」城主背向他們，愣愣地望著小泉流水，水聲流開來，竟像是他的聲音引出的。「我的意志不堅，身體漸漸扭曲了。」

　　「活著會恨很多事。」城主轉過身來，最後為他們上一課：「恨你的軀殼，恨別人的目光，恨自己的無力。」

　　「我這輩子只期望有個人能理解我，沒想到會是你這樣的後生小輩。」

　　城主抬起手像要撫摸夏碎的頰，又醒神地收回了發黑的手，夏碎卻突然握住了那雙手，慢慢地將其貼到臉上，紫眸無比澄澈，令觀者驚心動魄。

　　「城主爺爺，你想做甚麼？」他問，聲嗓吊著深深悲戚，在風雪裡打了個旋，像對方眼裡生命的光輝漸漸湮滅。

　　城主搖搖頭，不說話，抽回手，往後倒。

　　像飛鳥斷翅墜落，像敗果脫枝墜毀，城主剛直的身軀彷彿一瞬佝僂，跌墜下來，落入了身後看不明水底的泉。

　　「爺爺！」夏碎失聲叫喊，想去拉扯，卻被一道光芒彈開。

　　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城主的身軀落入水中，化為光芒消散，最終凝成一個點。

　　一個小小的，紫黑的，泛著金銅色的點。

　　一顆小小的，小小的豆子樣的寶石。

　　夏碎崩潰了，他攀到泉水旁邊，伸手往內猛撈，撈不出方才落進去的人。他最終只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抓住那枚寶石，抽離泉水。

 

　　他的臉容莊嚴而哀。

　　「冬翎甩，與我簽訂契約之物，初現你的型、剛毅堅強而倨傲，晝夜是你的等待、是我的不辜負。」

　　冰炎看著寶石在夏碎手中光芒一閃化為黑底金紋的鐵鞭，心裡有風雪的聲音。

 

　　落英城主冬翎甩，辭世，亦重新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