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傳】【夏冰夏】《少年無家》36-37

 36.

　　夏碎離開得太久，冰炎終究還是追了出去。

　　他一下子就看見了夏碎，憑欄而立，遙遙望向滿天閃爍的星，星河絢爛，間或有一兩顆流星，那是落英城最聞名的景致，漫天星子花開也似，彷彿下一瞬間就要全數崩落。

　　夏碎轉過臉來，慢慢地說了一句：

　　「你來了。」

　　我等你很久了。冰炎好像聽見夏碎這麼說，而後就是止不住的心悸。他好像知道夏碎要說甚麼。

　　紫色的瞳眸裡面有星夜，有透徹，有夢境，還有一絲夏碎自己也隱而未察的情愫。

　　夏碎忽然說：「我喜歡你。」是星夜一樣璀璨的剖白，幾乎像是冰炎夢境裡才有的綺想。

　　冰炎聽見自己的心臟狂跳，卻來不及感觸欣喜，只想著張口阻止夏碎的後話。夏碎看著他的欲言又止，選擇不給他機會。

　　「冰炎，你是我第一個朋友。」

　　冰炎看見夏碎身後的流星，許多、許多，他本打算找夏碎一同欣賞的流星雨，毫無預兆地開始了。

　　冰炎就行動了。他上前去，捧住夏碎的臉，用一顆欲裂的心，虔敬地吻上了對方的唇。淺淺的碰觸，有一點酸澀的味道。

　　他睜開眼睛，夏碎眼底的情愫全數碎滅，面對他的又是那雙靜靜的眼睛。冰炎忽然聽見星子墜落的響聲，輕輕地落在他心底空寂的海，重重地翻起滔天波瀾。

　　「這是最後一次了。」

　　夏碎鬆開了在他腰上的手，幾乎是冷冷地看望他，他忽然崩潰了，伸手抓住夏碎的腕。

　　他問為甚麼，夏碎只是看著自己的手腕。他就發現了，自己甚麼也沒抓住，那個藏得很深的夏碎早已不知所蹤。

　　「我喜歡你。」他抖顫著聲音說出口，夏碎點點頭，像在說他知道了。

　　「我說我喜歡你啊！」他抓住夏碎的肩膀，夏碎卻平靜而疏離地望進他眼底。

　　良久，才回了句：「我並不正常。」

　　夏碎推開他的手，他不放棄地再抓住夏碎，急得眼熱。

　　「我要正常做甚麼？我——」要你。

　　然而冰炎的話語被夏碎一個哀求的眼神止住。他怔怔地望著那雙承載了他所有感情的眼，竟一個字也吐不出了。

　　因為他是這麼喜歡這個不正常的人，喜歡到願意接受對方任何不正常的行為。

　　他低下頭，鬆開手的時候連心都在顫抖。

 

　　他說：「你也是我第一個朋友。」

　　世界戛然而止。

 

 

 

37.

　　深夜裡他去把窗簾拉開，看著樹影映在窗玻璃上，像擱淺的魚，撲騰著掙扎。像擱淺的他，撲騰著所有記憶。他還記得第一次和夏碎說上話，那個踩在同學課桌椅上的孩子，純良滿臉。而他是甚麼時候變得如此深沉呢？

　　他回頭看了眼安睡的搭檔，想起了夜半的水池，夏碎坐在水裡無聲哭泣。

　　或許他一開始就是那樣。像押花一樣，風乾並壓縮每一縷情感，築起堅固又搖搖欲墜的堡壘，裡頭掛滿了回憶的標本。

　　只能是標本。

　　他想夏碎的精神世界裡不能有活物，免得影響他總是理智的判準。

　　夏碎怎麼睡得著呢？在對他說了那些話以後。

　　夏碎卻知道冰炎在看他，於是放緩了呼吸壓抑了慣常的吞嚥，稱職地扮演一個睡著的人。

　　冰炎不再盯著夏碎了，轉而數起星星。

　　他數著數著，一顆星掉了下來，他的眼淚猝不及防滑過了臉面。

 

　　他想他是理解夏碎的。

　　藥師寺夏碎這個人，就是個瘋子。

　　無論他們之間親暱的程度，無論懷抱相同質地的情感，更無論可能的未來，因為他是他第一個朋友，所以不能失去，不能失去，不能冒一點可能失和的險。

　　他想他也是個瘋子，因為他將會完成所有所有夏碎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