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傳】【冰夏冰】《循途》
《循途》
你最早的記憶,是從病床上醒來。
身邊圍繞著一些陌生人,讓你有點恐慌,但在察覺到身邊的人們全無惡意後,你又安下了心。
一個人失聲叫喊:「哥!」
你怔忡地想著,我嗎?我有弟弟嗎?你接著發現你的記憶乾淨過分,搜腸刮肚地想了想,你還是想不起眼前的青年是誰,而那聲「哥」就更弔詭了。
「你是……誰?」你乾巴巴地擠出一句問語,感覺喉頭燃燒著疼。
喊你哥的青年絲毫不見惱火,只是轉身去端了杯水給你。
你假借喝水的動作觀察起四周,發現自己在一間病房裡,房裡還有些人,都關切地望向你。一杯水的時間,你把所有人的形象記在腦中:齊瀏海戴眼鏡的青年、金色中長髮雙馬尾的女子、紫色衣袍束著低馬尾的帥哥。
金髮女子見你醒了就往外跑,遠去的聲音喊著「夏碎學長終於醒了!」
「夏碎哥,你記得甚麼?」
你眨眨眼睛,不確定「不記得你了」是不是個好答案。
眼鏡青年似乎也不想追究,只是鬆了口氣似地拍了拍你的肩,留下一句:「哥你好好休息,我去通知學長。」
剩下褐髮褐眼的帥哥陪著你,他對你友善地笑起:「沒事了,醒了就好。」
「你們是我的朋友嗎?」你滿腦子疑問,決定從最顯而易見的問題開始解決。「能告訴我發生甚麼事了嗎?」
帥哥回答了你,他是你的朋友,金髮女子也是,而戴眼鏡的青年是家人,你的親弟弟。你茫茫然地試著接受事實,一時忽略了對方沒有告訴你,你究竟出了甚麼事。
你沒能和褐髮帥哥說上多少話,醫療人員就來了,檢查了一會,為你換了新的點滴,你就又陷入了沉睡,夢裡魆黑一片,有隱約的銀色光芒。
你終於出院回歸正常生活,也和你所謂的朋友家人打好了關係——像是重新認識一次,並不困難,而他們都很平靜地接受了你的失憶,並沒有窮追不捨地要你回到你一概不知的從前。
你的知識尚且存在,生存技能也沒有消失,很快重新修了一個碩士學位,順利進入了職場。你平平凡凡地生活了多年,直到一場車禍。
你的昏迷一點也不尋常,你知道自己沒有意識,但你好痛,好像有甚麼重要的東西生生被剝離。你發現自己曾經被割裂,一半是失憶前的你,一半是展開新生活的你。你依舊想不起從前的你是甚麼模樣,只知道不是現在這樣。
你似乎見到弟弟身穿大紅的衣袍,你抬起手,身上是一襲紫衣,而弟弟看起來好年輕,可能只有大學生的年紀。可是你失去記憶那年,弟弟告訴你他早就從大學畢業了。
最後你看見黑色的長袍,和銀髮,與紅色的瞳眸一起出現在你記憶裡。
而你分明沒見過那麼美麗的人。
你驚醒。
千冬歲就是那麼好的弟弟,看起來住在你的病房一天了,安穩地睡在家屬床上,卻只消你一點動靜便清醒過來。
他關切地問你狀況,你驚疑地問他他的工作;他蹙起眉不解,告訴你是某大學的研究員,問你是不是又失憶了。
但你沒有,你反而是想起了些甚麼。你忽然非常恐懼,你意識到你的弟弟在騙你,你的朋友也在騙你,你昏迷時那些畫面——你確定是你的從前,而那個世界絕不是你如今生活的世界。
他們全都在騙你,你不是雪野夏碎,你有一個自己的名字,封印著你所有過去。
你從此夜不安寢。
夢境折磨你,你一看見銀髮的黑衣人就有了痛徹心扉的感受,你卻不認得他;我想記起你,你在夢裡對他撕心裂肺地喊,而他連一個字也不回應你。
後來你從傷中康復,對夢到從前的事隻字不提。千冬歲沒有起疑,而你開始留意起他的行蹤。
有一次你下了班開著車回家,看見走在路上的千冬歲,你原先想招呼他,但你就眼睜睜看著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向了行駛中的公車,接著消失不見,你的叫聲扼死喉中。
然後你心一橫下了車,在一片喇叭聲中衝向了千冬歲衝撞的公車——
預想的撞擊沒有來到。
你睜開眼睛,懷疑自己在作夢。
可你似乎對眼前陌生的地方很熟悉。你的身體不由分說地動了起來,擅自踏進了你本應不識的建築群。
你在原先生活裡那格格不入的感覺消失了,就好像你找到了回家的路。
你跑起來,毫無停頓地,你從不知自己體力這麼好,你奔跑、奔跑,穿越時間跨越空間,終於到了那人身邊。
銀髮黑袍的美麗少年站在不遠處,正和戴眼鏡的青年說話,抬頭看見了你,驚訝地鬆開了手中的書本。書本啪啦啪啦掉了一地,千冬歲也回頭望來。
你再看不清他們的神情,因為你滿眼都是淚水。
銀髮的人向你走來,而後奔跑起來,迎向你,像你記憶中的無數次。
在他擁抱你以前,你看見他的耳環大放光芒,將你攏入光中,那一瞬間,屬於你的記憶全數歸位。
你猛地抬起手,用一個巴掌擋下了冰炎的擁抱。
千冬歲的表情看起來是在扼腕自己沒帶相機。
冰炎當然沒有生氣,反而對你討好地抿著唇笑。是他放任你忘掉了一切。
「我知道是你幹的。」
冰炎乾脆不否認,只說:「我以為你能繼續在原世界生活,一生無災無厄。」
你瞪著他,再用下一個巴掌告訴他,忘了你才是我的災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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