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容我》12-14

 

12.

　　蒼蘭回到璞弄貢以後，學起了他們的文字和語言，過起了天天練字的小日子，十分愜意。

　　後來他就寫起了故事，菲菲艾的、地球的，他的、別人的，他發了瘋似地挖掘自己，像要掘穿一樣用力；偶爾寫作的時候，能感覺到自己在流血。

 

　　幻蛙的故事在眾人間最受歡迎，主因似乎是主角每次登場的造型都千奇百怪，彩虹色長滿鱗片，或是一身樹葉簡直是保護色——總之讀者們其中一個愛好就成了欣賞幻蛙的造型。

　　幻蛙是滅星上的原生物種，特色是每天睡醒都會改變體色，以及主要軀體以外的部分。

　　鮫人認識了幻蛙，二者成了好友，一同生活在名為「逝海」的廣大水域，日常生活就是吃喝玩樂，偶爾聊些改變水域的理想。

　　他們期望各個水域建造隧道，讓住民們自由來去，物種間互通有無。然而水域管理階層認為不妥，他們甚至認為不同物種間不該建立關係。

　　最後逝海的海底火山噴發，其他水域亦然，全世界的水域成了一鍋鍋沸騰的湯。

　　鮫人眼睜睜看著幻蛙被煮熟，最終切斷了自己的尾鰭，絕食而死。

 

　　鮫人和幻蛙的悲劇在璞弄貢之中流傳甚廣，後來蒼蘭委託了擅長印刷的犬蝠印製約百本的數量，在市面上流通。

 

　　幻蛙的故事完結以後，蒼蘭寫了「人」的故事。

　　蒼蘭的故事背景總和末世有關。

　　兩個人自幼相識，一直是形影不離的夥伴，直到世界浩劫，身為戰士的藝人常在前線與突變的無理智怪物戰鬥。

　　另一人是天生的戰略家，卻從未介入戰爭之中；戰士不允許戰略家參戰，戰略家為此和戰士多有爭執。

　　某天，戰士帶著傷回到二人生活的地方，戰爭絲毫沒有趨緩的跡象。

　　戰略家哭著要求承諾，若他們其中一人出了事，另一人絕不獨活，他們一同生活，死後要一起安歇。他們對著滿山的花起誓，瘴癘污染的天空裡，幾顆明亮的星子為證。

　　最後，戰士戰死沙場，死前解除了誓言，要戰略家獨活在已經和平的世界。

 

 

 

13.

　　塔莉安是和蒼蘭合作《逃兵》繪本的繪師。

　　他有段時間和蒼蘭一起工作，常看那隻奇怪的獨角獸在書桌前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後來他下定決心，預留了兩本繪本成品。

　　在某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塔莉安離開家，把多出的一本繪本，送到了山上、一隻不屬於這星球的生物手上。

 

 

 

14.

　　蒼蘭和他靠在一起。

　　那時候他還叫作宛影，有波浪狀的長鬃毛和尾巴，是深邃的夜空藍，和他軀體白淨的毛色形成對比。

　　蒼蘭也不是蒼蘭，那時他叫作湮花。湮花抬頭就看見滿天星斗，在紫灰的天空裡閃爍。他站起來，著迷地看那片星空。宛影是魔力引導師，用盡全力清空了這一帶的狂暴魔力，就為了讓湮花看一看星星。

　　湮花記得那一刻他回頭望向宛影，而宛影的瞳色成了一片小小的星空。他也記得自己的靈核失控地放熱，讓他落地的四肢都升起了霧氣；宛影的眼裡有一絲驚訝，而仍是溫溫的眼神看望他。

　　「我們起誓吧。」湮花抖顫著說道，激動卻又尷尬地補了句：「我想換個名字了。」

　　宛影淡淡地笑了，只平靜地說了句好。

 

　　共此長生，消亡為種，花結作樹。

　　同名刺陵。

 

　　湮花和宛影獨角尖端相觸，口裡各自銜著一枝刺陵花；他感覺到宛影的魔力沉而緩地流過來，溫溫的，靜靜的，就像宛影的樣子。

　　湮花的淚水往地上不住地落，一下就開了團團簇簇的刺陵花。

　　儀式結束，他抬起頭，對著宛影笑起，每一絲情緒都映照在地上琉璃也似的淚花上，影影綽綽的都是心悅。

　　「刺陵。」

　　宛影——刺陵笑笑，順起湮花的鬃毛，親吻。

　　滿天星光幾乎如瀑，彷彿能傾瀉而下。

　　紫灰的星雲成了禮裝，瘋狂的魔力呼嘯竟成了觥籌交錯，他們在殘缺的地表上全無祝福又似乎滿世界祝福地結為伴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