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傳】【夏冰夏】《少年無家》18-21

18.

　　夏碎告訴他一些小時的事。

　　他沒有揭穿對方眼裡極力掩飾的怨懟、慍怒，還有一絲破落；而他聽著他的離家，想起了自己的離家。

　　他並沒有說。

19.

　　他和夏碎離開圖書館的時候，晚風正好，夕霞如火，他就在廣場的噴水池前、那片美得不忍睹視的天穹之下，問了夏碎那座水池的事情。

　　他於是看見友人的笑意凝凍在紫眸中，寒霜薄薄結起，靜謐的眼底有審視的銳刺。他突然有些後怕，瞬間竟無比真實地感受到，眼前的人可能就此離開，而他永遠不會知道對方的去向。

　　完美的笑顏刻回夏碎臉上，落日飛雲在他身後近乎絕麗。

　　有聲音告訴他：危險。冰炎卻動彈不得，他於是眼睜睜看著夏碎逼近自己，看著筆直的腿抬起，支離的笑靨留在他眼底燒成昏黃的殘像，他瞠著雙眼，往後墜落。

　　他跌落在水池中。

　　像那日的夏碎，一身慘溼。

　　夏碎得逞地笑出聲來：我為甚麼在水裡？因為被踹了一腳啊。

　　他不悅地擰起眉，沒問被甚麼踹了一腳，只坐在池裡氣結地瞪著對方。

　　正待發作，夏碎的眼神就截斷了他的怒意，曈眸在最後一片日光下哀痛，探身，指掌朝他伸出。

　　夏碎偏首淺笑，他就看見了那日池中碎裂的少年。

　　少年輕啟唇、輕語道：

　　「你願意成為我的搭檔嗎？」

　　冰炎心裡的火焰都成了溫煦而哀的歌吹，像那支他站在門外聽走了的歌。

　　他不帶猶豫地握上那只手掌，矜傲地盯視紫眸裡轉出的無措，輕巧站起，微微頷首。

　　夏碎忽然醒神，冰炎使勁抓握，沒讓對方的手脫出。像還不夠明確似地，他晃了下手，示意地，他說：

　　「合作愉快，」他扯起一絲報復的冷笑，感覺自己終於在與夏碎的相處中佔了一次上風，於是一字一頓地強調。「搭、檔。」

　　夏碎愕然，張了張口，竟無言以對。

　　冰炎非常滿意。

　　將他踹進水池、刻意惹惱他，再提出搭檔請求，簡直像希望他拒絕一樣，他偏偏是接受了。他無法不握住那只欲幫助他的手，而需要幫助的其實是夏碎。

　　他突然發現夏碎是何其狡猾，儘管夏碎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甚麼。

20.

　　和夏碎成為搭檔以後，冰炎經常從對方身上找到一種隱約的違和感，嚴重時更會覺得，夏碎就是個充滿矛盾的不明物體。

　　他第一次感受到那種違和，是在那次夜半的爆炸。他細細想過，卻沒發現任何異常之處——除了用替身法術代替他承受傷勢，是因為夏碎認為意外的發生是自己的責任——除此之外就沒甚麼特別的了，但那時他有種直覺的驚駭，而他不知緣由。

　　有了搭檔以後，因任務而受的傷輕了也少了，他挺滿意這額外的收穫，畢竟原先的接受確實是衝動為之，不過夏碎的邀請亦然，他們倒是扯平了。

　　夏碎的存在意外地並未對他造成困擾，也許是因為夏碎是他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他知道自己難免更加寬容地對待對方，即使他們二人的實力上有段明顯的差距，他也絲毫不在乎。

　　因為只有夏碎……

　　他想起那雙荒蕪的眼睛，裡頭有自己的影子。

21.

　　他們的任務總是分配得清楚，從來沒有互相干擾的情況發生；任務中他們也鮮少交流，通常是各自完成自己的部分後，等待對方，或前去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處。

　　偶爾他會注意到，夏碎在解決某些狀況時寧可選擇麻煩些的手法，而不像他總是用最簡潔的方式，但他並沒有過問，夏碎也未曾解釋，他想對方應是有自己的考量。

　　經過這些日子以來的夜讀，以及夏碎的主動告知，冰炎對對方的實力算是非常了解的，因此每次任務的分配上都未出過差錯，他能解決自己份內的事，夏碎也總能完成自己的部分。

　　任務總是完成得順利。

　　他想，他做的大概是最好的安排了。

　　冬風寒凜的午後，他們大老遠跑到原世界的深山（雖然是用移動陣到了附近），為的是一個奇怪的尋寶委託。

　　冰炎望著似乎無際的雪原，只見遠處有一座石塔，很大機率就是他們的目的地了。

　　「走吧，夏碎。」他往前走兩步，卻感覺後方並沒有動靜，「夏碎？」

　　他回頭，看見夏碎站在原地，雙眼微微瞇起，並無焦距，不知看望何處，白霧從鼻尖附近漫出；冰炎這才驚覺，一把抓住對方的手，傳遞了一些力量過去。

　　夏碎眨眨眼，也回過神來，並未對突來的升溫表示意見，只是對著他露出一個溫溫軟軟的笑，他忽然就有些愧疚。

　　「冷的話要說啊。」他的確忘了夏碎和他不一樣。

　　「你不也沒說嗎。」

　　「那是因為我不怕冷。」冰炎如此回覆，而後看見笑意從夏碎眼底退去，只剩唇角弧度微微勾著。

　　他就有了一種錯覺，彷彿自己從來沒聽懂過夏碎說的話。

　　「別離我太遠，又會冷的。」

　　他交代後，鬆開對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