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傳】【夏冰夏】《少年無家》10-12


10.
  升上國中也經過一個學期,大多數人已有固定的友伴,一個班從流動狀態變為三五成群,這種情形直接造就了冰炎座位附近的清靜,他非常滿意。


  下了課前座的人也完全沒有移動,身子前傾似乎正在桌上忙活些甚麼,冰炎站起身時發現是一小疊空白的符紙,而藥師寺正仔細地將方才上課教授的部分咒陣錄進符紙中。
  冰炎一邊想著真是用功,一邊看對方認真地動作,腦中不知怎地浮現了兩顆帶著欠揍笑臉的飯糰。
  「你對符咒和術法有興趣?」
  他發現自己不自覺開口,蹙眉;藥師寺望向他,眼中有和他相同的訝異。
  「算是吧。」對方回以淺笑,他從中聽出猶豫,也許是不能決定如何應對他。
  冰炎算是明白為何漸漸地就沒人接近藥師寺了。
  他就忽略了對方眼裡遲疑的疏離,像破開結冰的湖面,他冷不防地道:「要去圖書館嗎?」
  藥師寺看著他,紫眸靜得像湖,似是看穿他的急於回報;在他開始懊悔的那刻,對方開口拒絕:
  「這時候應該去餐廳吧?」
  他看見那雙乾淨的眼盈盈著笑意,過了幾秒才意識到那並非拒絕。而後就發現那人已經收拾好東西,正站在他身前,靈動的眸子一轉,整個人都鮮活起來。
  眼神詢問地落在他臉上:走吧?



11.
  後來他們成了偶爾一起用餐及學習的關係,聯繫就沒再停過。
  只是他再沒機會去打開那個保溫箱。
  他想著也許不應戳破那層隔著箱蓋的關係,那些傳遞的暖意竟成了一種尷尬的默契,再無提及。



12.
  他們經常夜讀,窩在圖書館裡研究符咒術法,一週可能數次。
  成為袍級,冰炎出任務的頻率較以前更高了,有時回到學校就直接和藥師寺碰面,對方看出他歸自任務,總也沒說甚麼,只是那日請教他的問題可能就少些。

  這次他回來時一身疲憊,傍晚時候,還有段空閒,他於是打算去餐廳吃晚餐,卻在路上碰見了歸來的同學,慢悠悠從前方走來,手中抱著一個裝滿食材的紙袋,看見身穿白袍的他,一頓,就笑著喚了他一聲。
  他對他點頭算是招呼,藥師寺看著他一會,對他說,可以取消夜讀,休息吧。冰炎沉默著,一時不能判斷自己究竟是甚麼打算。對方像是在擔心他。那是很陌生的感受,而他不知自己有沒有會錯意。
  藥師寺看他不回覆,稍微掂了掂手中的食材。
  「那麼,要來學做菜嗎?」
  他抬眼,看見的是對方淺淺笑起,瞳眸和暖,他拒絕不了那樣溫然的目光,於是頷首,二人就一起往棘館前進了。

  他和藥師寺相處的時候總是很寧靜。對話也少,無論是在圖書館的夜讀或此時宿舍的教學,都只有必要說明或偶爾發問及解答,幾乎一句閒聊也沒有。
  藥師寺教給他簡單的菜式,他學著他的方式調味,身為指導人的少年就站在一旁,仔細地看。最終順利完成了一餐飯,他們就直接坐在桌前吃起晚餐,吃完收拾,十分安靜,十分和諧。
  而後,他們到大廳,坐下來,喝茶。
  冰炎正在內心想著對方跟個老人似的,總泡茶,許久的沉默就被敲碎。一些學生經過,又一些,看起來年紀和他們差不多,興高采烈地討論著考袍級、找搭檔之類的話題,他也聽見他的名字從對話中流出,但沒有人注意到他就坐在廳內。
  「出任務出得很頻繁呢。」待那些學生走開,藥師寺這樣說。
  他抬起頭,下意識回了一句:「那又怎樣?」
  「可是你只有一個人。」顯然心思在方才他人的討論上,目光還停留在那些學生離去的方向。「他們這樣一說,最近班上也流行起尋找搭檔了。」
  「我一個人就能完成任務。」冰炎有些厭煩。
  他也聽過那些討論,還有些人找上他詢問。
  藥師寺點點頭,像在說他理解。
  「但是,」紫色瞳眸溫然,笑意如春日裡暖融融的陽光,「你也只是一個孩子啊。」
  冰炎怔住了。

  若是其他的少年聽見這話,必定感到不快,少年,啊,少年,總是急著長大,好像身高抽長了、能力增長了,就可以長成一個大人。但是不是的、不是的,成人和年紀,和身材,和能力全都無關。
  沒有人這樣對他說過。他絕不像個孩子,他總是同齡人仰望的目標,他的強悍超乎尋常,他在短短的時日裡被迫強大起來,遠遠地與眾人拉開。
  但是,他也只是一個孩子。
  而他的世界裡,總是沒有人把他當成孩子。

  他聽著那樣的話語出自同年的人口中,違和得像是雪原上唯一的湛綠的樹,卻明晰地流入他的耳際,盤桓。盤桓,然後鮮活地開枝散葉。
  藥師寺的話令冰炎久久不能自己,以致於他在很久以後,才想起那句話出口時,澄澈的紫眸裡有深沉的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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