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笑臉》

　　張臣一踏入實驗室大門便立即地感受到不同以往的氣氛。

　　不，應該說是……氣味。

　　當看清了整間實驗室的狀態後，他不自覺蹙起眉來，心中驚疑參半；他空蕩蕩的胃開始翻攪起來，腦中的一個小角落後悔沒早起吃點東西，但他大腦的其餘部分通通閃著三個字母。

　　RUN.

　　他嚥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往後退出一步，而實驗室裡的所有人都還未注意到他，可是無論他再如何小心翼翼，都防不了來自背後的暗敵。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的背撞上從他身後的門口進入實驗室的某人，於是張臣嘶聲叫喊，就在他嗓音出口的瞬間，實驗室當中的所有人瞬間回頭，一記記的眼刀唰唰地往他身上砍，他被身後的不知名人士抓住肩膀，雙眼盛滿驚恐看著眼前的景像──

       　　除了他以外所有實驗室的成員已經到齊，並且所有人聚在房間中某一個角落，就像一整團散發著大叔臭的蟲子──張臣踏入實驗室時看見的就是這麼個奇怪的光景，加之不對勁的氣味，讓他當機立斷決定逃離自己的實驗室，沒想到計畫出了差錯，他現在被抓住了。

　　他越來越驚恐地瞪大雙眼盯著其餘實驗室成員逼近他，覺得自己像是十字架上的耶穌，但他不是耶穌，只是個張臣，所以他嚇得要死絲毫沒有要從容就義的意思。

　　「欸欸你還好嗎？」

　　張臣身後抓住他的傢伙出聲，他愣了一下，想著咦這聲音好熟悉啊這不是……

　　……我的妹妹嗎。

　　他回頭看了一眼，果然張英站在他的身後，雙手正牢牢地抓住他的肩膀，推測是因為他剛剛發出的慘叫還有差點摔倒的原故，而被一個如花似玉的可愛女孩如此近距離地貼著也解釋了為甚麼實驗室裡所有男性（也只有男性）狠瞪著他。

　　看張臣站穩，張英便鬆了手。

　　「你叫屁啊！」眾人大罵。

　　「還不是你們在角落聚成一團很恐怖耶！」張臣。

　　──

　　「所以，你們就是為了這個？」張臣扯扯嘴角，無力。

　　一條裙子。

　　角落裡躺著一條漂亮的花裙子。尺碼L號。

　　所有人點點頭。

　　「那……這是怎麼來的？」張臣問道，而其他人一致地搖頭表示不知道。

　　他走向前撿起那件裙子，嗅到一股香氣，他想這就是實驗室氣味不同以往的原因。他翻看著那件裙子，正疑惑為甚麼這間充滿男人的實驗室會出現如此違和的產物，突然發現了讓他背脊發涼的事實。

　　那件裙子腰頭內側，繡著三個字，是實驗室中某一人的名字。

　　張臣用沒有溫度的眼神，瞥向那人，但只敢偷偷地。

　　那人發現了，只對他緩緩地露出一個曖昧的笑，笑得他心裡發寒。

       　──

       　　從那日之後，每天早上在實驗室裡都會冒出一條裙子，不同材質、長度、款式、尺碼，唯一相同的一點便是，裙子的腰頭都繡了實驗室其中一人的名字。

       　　張臣永遠忘不了他在裙子出現的第一天時看到的實驗室同學的那張笑臉，因為往後的每天他都看到同樣一張笑臉，出現在當天裙子上繡名字的人臉上，漸漸地，帶著曖昧笑容的人越來越多，到了最後，整間實驗室除了張臣以外每個人都會露出那樣的表情。

       　　張臣感到毛骨悚然。

       　　然而這段時間他也只能夠繼續天天進實驗室，試著不去想裙子的下落與那每一張相同的笑臉背後的含意。

       　　終於，這天到了，裙子上沒繡過的名字，剩下張臣。

       　　在這前一天晚上，張臣掙扎著明天究竟要不要進實驗室。

       　　他陷入長考，而後抬眼望著牆上的鐘。

       　　他於是下定了決心。

　　 ──

 　　張臣孤身站在沉寂一片的實驗室大門前，不住喘息。

　　他終究還是來了。卻不是在白日工作時間，而是月黑風高的深夜時分。

　　他的喘息終於止住，此刻他方能聽見周遭的靜寂，與實驗室的對比。

　　喧囂。

　　不可思議的喧囂。

　　前一刻他自身喘息與內心恐慌的存在感過於強烈，令他沒有注意到實驗室的異狀，這時他才發現實驗室居然燈火通明，而從內部透出喧鬧的人聲。

　　他的喘息復又粗重，恐慌加劇，他伸出手，顫巍巍地，觸上了實驗室的門把，那熟悉的觸感在此刻竟分外陌生。

　　他打開門。

　　光芒滿眼。

　　人聲鼎沸。

　　氣味紛沓。

　　觥籌交錯。

　　轉瞬間潑灑下一室死寂。

　　室內的所有人一齊望來，張臣怔在那兒，看著一張張熟悉臉孔帶著共同的錯愕，他們沉默。

　　滋滋──

　　「啊，肉烤焦了。」

　　「……」

　　嘩──沉默碎開來，崩成跌宕的笑聲，所有人或站或趴通通對著張臣笑成一片，而在所有人中間僅有一人獨坐。

　　張英。

　　他親愛的，親愛的妹妹。

　　「張英……」而後張臣啞口。

　　「哥。」張英露出那張他再熟悉不過的曖昧笑臉，唇中緩緩吐出一字一字：「來吃點燒烤嗎？」

　　張臣內心全線崩潰。

　　「吃你妹啊你嚇死拎北啦──！」他往前撲，捉住張英雙肩搖晃，雙眼瞪大泛著淚光，「為毛要這樣啊你玩我的吧張英！」

　　張英甜甜地笑了。

　　「烤香菇好嗎？」她笑瞇了眼睛。

　　「沒有必要這樣啊你真的是我妹嗎！？」張臣尚且無法收拾崩潰的情緒，嗓音都是破的。「還聯合了我整間實驗室的人啊幹！」

　　張英笑著夾起一朵香菇放到自己面前的盤裡。

　　「嗯，哥，還有甚麼要說的嗎？」她笑瞇瞇地用竹籤戳啊戳地戳那顆香菇。

　　「對不起是我的錯我不應該因為懲罰遊戲而拿了你的裙子穿去燒烤店和朋友吃消夜還挑了最貴最美的那件然後弄得它都是烤肉的味道還沾到了洗不掉的醬汁最後當作沒事！」張臣跪倒。

　　「還有呢？」

　　「我下次會記得外帶你的消夜！」

　　「還有？」

　　「我買條新裙子賠你！」

　　「很好。」

　　張英以竹籤戳起那顆刷好了醬汁的香菇，擺了擺手，道：「一起坐下來吃點東西吧。」

　　「……你們為甚麼要在實驗室裡烤肉？」張臣站起身。

　　實驗室的同學們拍拍他的肩膀，但他看得出他們很努力憋著笑。

　　張臣一蹙眉。「……張英你穿甚麼？」

　　他親愛的妹妹笑得好甜美，然後手中的香菇失手掉落在她穿著的、張臣最貴的白襯衫上頭。

　　「張──英──！」

　　──

　　隔天張臣等人實驗室門口貼了張公告，大大地寫著，「禁止在實驗室內烤肉」。

　　當天所有人都到教授的會客室喝了點茶。

　　FIN.

　　──

　　這故事莫名其妙的展開原因是，它原先是個三題故事。

　　這三項：實驗室、裙子、深夜燒烤

　　ㄏㄏ（？